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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婼这一番表态,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:“那你今日碰上朕,也算凑巧了。”


沈婼在心里斟酌了一番,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,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,她还得确保自己输了,敬文帝不会责罚她。


想到这,她看了眼沈裕。


沈裕心领神会,走上前跪在敬文帝面前请罪道:“圣上,家妹认真学骑射不过十余日,前阵子又重病在床,臣担心家妹安全。”


沈婼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,实际上,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,认真学骑射可不止学了十几天。


不过眼下,却是需要沈裕出来说这番话的,她若输了,也是学习时日短和身子弱的缘由,而不是国公府女君不行、大燕女君不行,输也输得情有可原,不至于丢大燕的脸。


沈婼则看着敬文帝道:“表舅,我向来敬仰擅长骑射的女子,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,与公主比试时,我会注意安全的。”


敬文帝心中的不耐,已逐渐化开,倒真带上了几分和蔼:“你这丫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罢了,既然是难得的机会,就好好跟公主请教请教。”


沈婼放下心来,敬文帝用上“请教”二字,便是认定她不如公主,也就是不在乎她输赢了。


沈裕还想说话,敬文帝摆摆手,道:“朕跟你保证,你妹妹不会受伤分毫。琎逐,四姑娘与你也算同门,就由你负责保护四姑娘周全。”


琎逐是裴彻的字。


“臣遵旨。”裴彻起身抱拳道。


沈裕见状,也不再说什么,退回了原位。


沈婼朝北齐公主道:“公主的骑射之术精妙绝伦,在大燕也是人尽皆知,我的骑射是远远不如公主的,还望公主不要嫌弃。”


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倾慕。


沈婼想与公主比试的心虽不真,可崇拜公主的心,却比真金还真,因此她的话,并不让人觉得虚伪。


北齐公主一开始,确实是想挫挫大燕女君的傲气。


可沈婼这番真诚的吹捧,她很受用,爽朗道:“人人都是从不会练到会的,我小时候骑马也被兄长嘲笑过骑术差,放心吧,我岂是那样无礼之人。”


骑术与箭术,是分开比试的,先比的是箭术。


公主的弓,弓身约半人长,两侧镶嵌着北齐王室图腾,弓弦粗而紧绷,形如月牙,厚重且有力量感,此类弓往常多为男子所用,女子要成熟使用此类弓箭,并非易事。


沈婼的弓相比之则要小巧精美许多,弓臂质地细腻、纹路分明,呈漂亮的暗红色,弓背处镶嵌着墨翠玉石,懂行的人,一看便知这是柄好弓。


六皇子似笑非笑惋惜道:“倒是暴殄天物了。”


在六皇子看来,沈婼这样一个皓若凝雪的娇女子,箭术自然好不到哪去。


这样的好弓,落在一个不会骑射的女君手里,可不就是暴殄天物?


擂鼓隆隆,比试开始了。


公主面色冷静,左手持弓,右手拉弦,一箭射出,狠决果断,箭矢分毫不差落入青铜杯盏,因巨大的力量余韵,杯盏猛烈晃动着。


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。


“好!”同行的北齐使者更是自豪地叫好道。


沈婼暗自赞叹,便是男子,多数也达不到如此水准。


她今日是必输无疑,不过她是知道自己的水准的,不会输得太难看,毕竟也算是裴彻亲自教出来的学生,师傅是顶级的,学生自然差不到哪去。


沈婼的力气不如北齐公主,不过技巧和准头一点也不差,第一箭虽未射入杯盏,却也是擦着杯沿而过,只差一点。


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,对其他人而言,则是意料之外了。


加之她的准头虽差些,可箭术的观赏性,却是极高的。


敬文帝忍不住称赞笑道:“看来低估国公府这女娃了,十余日能有这水准,是个极有天赋的。”


六皇子挑了挑眉,生出了几抹兴味,想练好箭术,是极辛苦之事,这小女君倒是反差感十足,看似养尊处优,却挺能吃苦。


而裴彻虽意外,却一眼看出沈婼的箭术,绝非十余日能学出来,教她的人,显然花了不少心思,耐心也足,否则沈四姑娘的优势难以发挥到如此地步。


只是在看第二箭时,他不自觉蹙了下眉,神情也跟着冷了下去。


沈四姑娘借巧劲的招数,并非出自观阳先生,分明是裴彻自己钻研出的技巧。


除他以外,无人知晓,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?


裴彻不禁地揉了揉眉心。


沈四姑娘自然无法在他身边安插眼线,可她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,就未必了。


若真有此事,康阳公主府必定是想插手皇储之事,就不得不提防了。


.


箭术比试一人十箭,公主入杯六箭,沈婼前几箭落空,只进一箭,在后几箭找到了感觉,连接进了两箭,共中三箭,虽输给了公主,但也虽败犹荣了。


敬文帝自是喜不自胜,一连说了三个“好”。


“沈姑娘真是让人惊喜。”公主笑道。这场比试,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味很多。


沈婼佩服道:“公主才叫我大开眼界,比男子都厉害。”真是巾帼不让须眉。


“我开始期待一会儿的骑术比试了。”公主道。


被公主认可,也算是喜事一桩了,沈婼心里高兴极了,只是在看见不远处,裴彻有些阴冷的探究神色时,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,笑意浅了些。


但随即想到陆行之与他都师从观阳先生,即便他察觉些什么,她也有陆行之这个挡箭牌,便没有放在心上。


之后的骑术,沈婼表现得也不差。


她身段纤细,上马后,众人才明白她原来是静若处子,动若脱兔,扬鞭时洒脱飒爽却又比男子多了几分柔美,一骑飘飘似神女下凡。


六皇子孟泽,只觉全身血液下涌,喝了一盏凉茶,才压下去了燥热,这一次秋猎,也素了半月了,他才如此禁不起撩拨,除了这次,还有前一阵的舞姬,也让他在夜间动了些心思。


孟泽原先打算将舞姬带回府,只是后来找到那舞姬,却觉得她再普通不过,丝毫没有那日跳舞时给他的惊艳,就不了了之了。


有裴彻保驾护航,整场比试并未出任何意外。


两人比的是驭马之术,沈婼虽依旧未能赢过公主,表现却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。


敬文帝笑道:“公主果然名不虚传,阿婼也值得褒奖,两人都该赏。”


圣上钦赐,已是莫大的荣耀。


沈婼欢喜道:“谢谢表舅。”


公主也道:“谢圣上。”


敬文帝又对陆行之道:“行之,你这教学有些水平,看来日后宫中的皇子公主,也得请你去提点提点。”


“圣上谬赞。”陆行之不卑不亢道。


沈婼看了他一眼,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。


她倒是觉得教授皇子公主们骑射不错,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师,也算好官职了,稳定又不至于忙碌,还得人尊敬。


沈婼又找了找兄长与卫子漪的身影,见他们都松了口气,也安心了下来。


与公主的这一次比试,沈婼也算是出了风头。


她原先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,现在却被人关注着,言行都得更谨慎,加上公主点名要她相伴,她与陆行之也便没了见面的机会。


否则沈婼倒是想听听,他这样话少的人,会如何夸奖她。


陪同公主外出游玩,她也会教沈婼一些骑术技巧,沈婼受益匪浅。


这日两人爬到山尖时,公主铺开了带来的毯子,摆上了糕点,打算再此休息一番。


“你可有订下婚约?”公主好奇问她。


沈婼摇摇头:“尚未。”


公主来了劲,凑近她:“你心仪之人,可是那陆公子?我看他那模样,倒是个能让你快活的,看似挺淡泊一人,不过到了床上肯定是个耍狠的。”


公主大胆奔放,若不是沈婼骨子里是个嫁过人的妇人,恐怕难以招架。


沈婼摸了摸鼻子,这话她一个小女君,自是不能回应的。


“你知我为何来大燕找夫婿?”公主又问。


“为何?”沈婼也有几分疑惑。


公主意味深长道:“在我们北齐,你们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风评更好。北齐男子虽更魁梧,却是绣花枕头,像世子那样劲腰挺拔的,才是擅长御女之术的。”


沈婼虽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,但想起上一世与裴彻同房的场景,还是不禁脸热。


“带你喝些好东西。”公主提了提自己带来的酒,“这是北齐供皇室喝的玉浆,以五月妃子笑为底、添之七月仙进奉提味,果子香与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,除了进贡给圣上的,便只有这些了。”


沈婼是不爱喝酒的,大燕女君也极少碰酒,但重活一世,想法就不同了,体验体验又何妨?


是以沈婼欣然接受道:“那便谢过公主了。”


酒是好酒,初入嘴时是新鲜荔枝果子味,如醴泉般甘甜,入喉时则散发淡淡酒味,刺激着味觉,酣畅淋漓。


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,一连喝了三杯。


沈婼贪了嘴,又无经验,连自己醉了也不自知。


公主豪爽惯了,更是个没分寸的,醉的更是不省人事。


两人在山间是惬意,却急坏了山下的人。


到傍晚时,侍从才发现没了公主与沈婼的身影,吓得脸色惨白,急忙去禀告了此事。


公主丢了,不好声张,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几位公子去寻。


得知沈婼不见踪影,沈裕忧心不已。


六皇子宽慰沈裕道:“四姑娘看着不像没个顾忌的人,公主又会些功夫,自保不成问题,或许就是迷了路。”


沈裕谢过他,却依旧放不下心。


几人商量过后,分头寻找。


裴彻与陆行之沿山而上,后者的担心,并不比沈裕少。


很快出现了两条路,两人一左一右,裴彻正要往右走,却听陆行之道:“要是她们有危险,劳烦世子先救沈四姑娘姑娘。”


这算是大不敬了。


裴彻掀了掀眼皮,没回应。


“若是世子答应我,我愿当世子的幕僚。”陆行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辰,又开口道,“我也是为了世子好,世子听了我的,日后定不会后悔。”


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女子,显然不是理智之举。


裴彻看了他一眼,不过对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好事,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。


往前复行数百步,山尖处的树木光照充足,也更茂盛,辨路更难。行走的动静惊了鸟兽,山鸟于山林中不停鸣叫,公主的马匹也被躁动地嘶鸣起来。


裴彻辨别片刻,往马喑的方向走去。


他找到沈婼与公主时,两人睡在毯子上,因为冷,蜷缩在一处,毯子角落的酒坛与小食,横七竖八地躺着,倒是没有深陷危险之中。


裴彻一人,自是无法带两个醉鬼回去,正要离开去寻帮手,却听一声娇弱又茫然的:“郎君。”


回头时,见沈婼坐了起来,头饰虽已凌乱,脸色也有睡久了的压痕,但即便如此,也未影响沈四姑娘的美貌。


裴彻沉思须臾,举着火折子,走到了她面前。


她的酒劲,并未散去,眼神也不清明,眼底盈盈有泪,小小年纪,倒像是有数不清的伤心事。


“你的箭术谁教你的?”裴彻盯着她,缓缓问道。


眼下倒是能趁机问问此事,当然若不是为了此事,他也并不会上前。


“是你教的。”沈婼看了他片刻,轻声道。


“我为何会教你?”他耐着性子引导她往下说。


沈婼咬唇道:“因为你经不住诱惑,想跟我行房。”


裴彻:“……”


“我其实不想学骑射的,就是想找借口,跟你多待一会儿。”沈婼轻轻拉住他的袖口,委屈倾泻而出,“你每次与我同完房后,都不理我了。”


裴彻揉了揉眉心,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。


这个无情的动作,让沈婼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丝清醒,她声音如同烟雾,被风一吹就散了,几不可闻:“我死了,想必你该是高兴的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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