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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最近常常做些莫名其妙的梦。我总会梦到一个男孩,他有着和我的男朋友梁牧野相似的眉眼。梦里的他,眉眼之间满溢着哀伤。我觉得他很熟悉,可我却不认识他。梦醒时,我总会觉得怅然若失。好奇心驱使我去探寻他,却始终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。直到那天,我收到了一张画展的门票。1.我看着那张画展的门票陷入了沉思。我在脑海里搜寻了无数次,都没有一个朋友画画技术好到可以开画展的。梁牧野端着果盘走进来看到我桌上放着的那张门票,愣了半晌。“去看看吧。”我抬头看他,见他眉头微蹙着,好像有什么在瞒着我。“好。”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他没有多说什么,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离开。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。我和梁牧野是男女朋友,可和他之间,却疏离得像个陌生人,即便和他交往了一年,我和梁牧野之间,也止于牵手。与其说我们之间是情侣,倒不如说,更像是朋友。我给秦思晴发去了这张画展的门票,问她有没有头绪这是谁送给我的。和秦思晴的聊天框半天没动静,屏幕上她备注的名字反反复复跳动着「正在输入中…」,但我却始终没收到她的消息。直到10分钟后她才给我发了和梁牧野说的一模一样的话:「去看看吧。」她没回答我的问题。今天的梁牧野和秦思晴很不对劲,就连我爸妈也不对劲。她看到我手里拿着的那张画展门票之后,竟然湿润了眼眶。去看展的前一天,我又做了那个梦。梦里是个小男孩,不过五六岁的年纪。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,那个小女孩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。他领着那个女孩,跟所有人说:「从今以后,小鱼儿就是我罩着了,你们谁都不许欺负她!」后来,小男孩长大了,原本青涩的小男孩也在我的梦里长成了俊俏的少年。可那个小女孩依然跟在他的身后。他穿着校服的,有着和梁牧野相似的眉眼,可我看得出来,他不是梁牧野。但不管我怎么拼命地想,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。他背着书包笑开了,朝我伸出手,见我没动作,他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些。他叫着我的名字,红着眼眶说:「小鱼儿,别怕,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。」我犹豫着没有朝他走过去,他竟自嘲地笑了笑,嘟囔着:「看来,我的小鱼儿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啊。」「但是看起来,你过得很好。」醒过来的时候,我的枕头竟然被泪水打湿了一块,就连心里也觉得空空荡荡。窗外有鸟鸣,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:「小鱼儿,如果我死了,那我要做一只鸟,什么时候想见你,就可以去见你。」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,可他很熟悉,熟悉到,只要一想起梦里的他,我就会难过。一见面,秦思晴见到我眼底的乌青就拉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失眠了。我摇摇头,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:“不是,我做了个梦,和之前一样的梦。”自从半年前我开始频繁梦见那个男孩开始,我就将每一个梦都跟她说了。可她却一直告诉我,一定是我白天看小说看多了才会带入梦境。可是今天的秦思晴却没说话,握着我的手也松开了,欲言又止了半晌后皱起了眉头看向窗外。东郊的文化艺术中心常常举办画展、摄影展,通常是国内外知名的画家和摄影师在这里举办个人画展。可这一次,在这里举办的却不是个人画展,而是联合画展。其实我也爱看各种展览,只是梁牧野对这种艺术和文化类的东西兴趣不大,所以很多时候,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看。我总觉得,从前,也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用仅有的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陪我去看。可那个人不是梁牧野,我不知道是谁。业余画家们的展览,总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,可我却没想到,我能在这个展里,看到自己。我在那幅素描前伫足,很显然,这幅素描跟这个画展有些格格不入。哪怕只是个侧脸,但我也能一眼就分辨出,那是我自己。2.秦思晴挽着我的手骤然收紧,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。我喃喃自语:“为什么?”没人回答我,我也并没有在等谁的回答。视线落到右下角的作者署名,不是文字,只有一个emoji,是两片叶子。我看着作品名出神,因为这分明是一张素描人像,可作品名却是:《月亮繁星》。我愣在原地,无数的记忆碎片闪过我的脑海。只是一瞬间,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昨晚梦到的那张脸。直到耳边传来秦思晴焦急的声音,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。秦思晴递给我一张纸巾,见我没有动作,她只好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掉脸上的泪水。我转过头去求助地看着她:“思晴,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啊?”她帮我擦眼泪的手一顿,终究还是在我求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。她跟着我回了家,在我紧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我的手上。“看看吧,里面也许有你想要的答案。”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盒子,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我和一个男孩的合照。是我梦里的那个男孩,和梁牧野有几分相似。我从来不知道,自己和别人合照的时候,还能笑得这么开心。我将照片翻过来,在背后看到两个简笔画,一条鱼和一片叶子。我将那照片拿出来,指着那个男孩问秦思晴:“思晴,他是谁?”秦思晴犹豫半晌才吐出来一个名字:“叶祈安。”也难怪这张照片背后会留下树叶的简笔画了。紧接着是一部手机,我尝试着想要开机,却发现因为电量早已耗尽根本打不开。我只能放弃,打算找个时间把电充满再说。手机下面压着三张毕业照,是我小学、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照,每一张,都有叶祈安。再然后,是一个红色的丝绒首饰盒,我打开来,里面躺着一枚钻石戒指。心底有一个声音让我戴上它,严丝合缝,是我的尺寸。那个盒子里还有很多东西,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心痛得无以复加,再也看不下去。秦思晴拿走我手里的盒子重新放了回去:“好了,小瑜,别看了。”那天晚上,我又梦到了叶祈安。只是这一次,他却皱着眉头,眼神里带着无穷无尽的哀伤。他朝我伸出手,想要摸摸我的脸,可最终他的手还是收了回去:「小鱼儿,你别哭,我不想你难过。」再然后我梦见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叶祈安,他一次又一次被医生从鬼门关里拉回来,我看见医生感慨他顽强的生命力。医生说,兴许是他年轻,可莫名地,我却觉得,大概是我才给了他这么大的求生意志。医生将他的手机递给戴着氧气面罩还有些虚弱的叶祈安,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没说完的话。叶祈安艰难地点开手机敲敲打打了好一阵,然后脱了力,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。我见到他氧气面罩之下张张合合的嘴唇,好像在说:「小鱼儿。」我颤抖着手缓缓放在心口,那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用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,我只觉得生疼。疼到我从梦里惊醒的那一刻,脸上还有湿润的泪水。叶祈安对我很重要,而我好像,真的忘了有关他的一切。3.可当一切梦醒,我却再也没有那个勇气去打开抽屉里的那个盒子。我忘了叶祈安,那些过往的事,仿佛就像他和别人的故事。秦思晴很担心我,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遍我最近还有没有再打开那个盒子,还有没有再梦到叶祈安。我半真半假地回了她。我没再打开那个盒子,可我还是每天都会梦到叶祈安。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,工作忙碌,我几乎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。接到我妈电话的时候,我正在高铁站,准备去榕城出差。她跟我说,我爸突然晕倒进了医院,现在正在抢救。我看着电子板上显示的时间,发车时间只剩两分钟,我挂了我妈的电话,跟老板请了假,在发车前一分钟下了高铁,拖着行李箱去了医院。可迎接我的,只是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我的爸爸。而我妈早就哭晕在了一旁。可分明,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,他还笑着跟我说,等我回来他要给我做我最爱吃的宫保鸡丁。只是三个小时,他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。医生说,他是突发的脑梗。也是,自从感染了病毒之后,他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。我强打起精神,签下了死亡通知,我爸妈感情很好,所以自从得到我爸的死讯之后,她几乎就没有什么经历再去操持我爸的后事。我的小姨一直陪着我妈,而我在梁牧野和秦思晴的帮助下,一点一点安排着我爸的后事。看着他被推进焚化炉,然后被装进那小小的骨灰盒里。我捧着骨灰盒,看着墓园区的工作人员刻碑。家里的亲戚问我,家属那一栏里,要不要把梁牧野写上。我没说话,可梁牧野却制止了:“不用了,我和小瑜只是情侣,贸然写上不太好。”我狐疑地看向梁牧野,可他却逃避了我的眼睛。他很不对劲,可我没有心情深究。我看着我爸的骨灰盒下葬,立好碑,我流着泪给他磕了三个头。转过身却见到他旁边的那块墓碑。买墓地的时候,我在殡仪馆守灵,是秦思晴和梁牧野帮我去看的。遗像上的那张笑脸,这几天每晚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。墓碑上写:「爱子叶祈安之墓」。我的视线下移,落在写着墓志铭的那块碑上,没有父母的名字,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:「未婚妻:仲时瑜」。去世日期,赫然是两年半以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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