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的积蓄好好读书才是正事,你的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。可我不想。...
高三那年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。
我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,对方酒驾肇事逃逸,迟迟找不到下落。
陷入困局很久,就连最开始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都隐晦地劝我放弃。
他们说,你一个小姑娘,又正值高三,拿着家里的积蓄好好读书才是正事,你的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。
可我不想。
我是家里的独生女,父母爱我如命,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子就让我受过任何委屈。
小时候喜欢听他们讲故事,他们说我是他们向菩萨求来的孩子,所以他们从不让我靠近寺庙,因为他们怕我有一天会被菩萨带回去。
那时候班上的同学喜欢拿名字取外号,我掉着眼泪问他们,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陈嘉言?
同学们都说这个名字像男孩子的名字。
但他们摸摸我的头,耐心解释:
「人的一生很长,爸爸妈妈不可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。」
「可是我们希望,你人生里遇到的,都是善良的人,都是好的声音。」
有人把爱意藏进名字里。
所以我根本无法接受,一场无妄之灾将他们从我身边彻底带走。
在监控尚未普及的年代,想要找到一个人很难很难。
我想,我应该是一个固执的人。
所以即便明知有人会谎称线索骗取悬赏金,可每一次我都会满怀希望去见面。
高考前两天,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那个人。
我见过他的照片很多次,高速路的监控视频,身份系统里的证件照,所以只需要一眼,我就认出他了。
谎称有线索的人是他,他逃了很久了,本来大可以改名换姓,让这桩陈年旧事彻底掩埋在时间里。
但他失败了。
因为我的纠缠,因为我的固执。
所以那个人用未知号码谎称自己有线索,要求见面。
逃亡让他变得偏激,他步步朝我逼近的时候,如果不是徐鹤知恰好出现,我恐怕已经死在了那天。
徐鹤知冷着脸带我去报案,一言不发地蹲在我面前给我流血的膝盖上药,下颌紧绷,像是生气了。
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。
他闭了闭眼睛,像是无可奈何,却又很认真地抬眼看我。
「可不可以不要以身犯险?不要让自己受伤,不要让我……担心。」
没有人能拒绝徐鹤知。
每次见面,我选的都是附近有监控的位置。
或许那个人已经疯到想要同归于尽,或许那个人根本没想过活着回去。
不过监控已经拍下了他的行踪,的确不需要我再继续固执了。
第二天,徐鹤知给了我一支钢笔。
有人起哄打趣,有人满眼羡慕,但那的确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。
没有字条,没有告白,没有所谓浪漫的情节。
但徐鹤知说:
「陈嘉言,你知道吗?」
「钢笔的笔尖其实也很锋利。」
13
后来高考的那两天,我没办法随身携带防身的刀具。
那支钢笔却一直在我口袋里,不曾离去。
我顺利考完理综的那个中午,我没有想过高考戒严,那个人居然还敢顶风作案。
那支钢笔被扎进了那个人的左眼,我被他绑上车、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时候,已经错过考试整整一个小时。
我顶着一身的血,暴雨将我彻底淋湿,我摁住颤抖的右手,冷静地在警局里做笔录。
我的手机和书包全都丢了,负责案件的警官告诉我,尽快搬离原先的房子,嫌疑人行径恶劣,极有可能再次作案。
他又问我,家里是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?必须要出门的时候,可以让相熟的朋友陪同。这桩案件他们很重视,他们会尽快抓到凶手。
屋子里沉闷而寂静,盛夏的蝉鸣在响个不停,那一刻我唯一想到的却是徐鹤知。
那个会不顾大雨翻遍学校找我的徐鹤知,那个面对刀刃却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的徐鹤知。
我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,不管是被那个人绑进车里,还是得知自己错过高考的时候,我都不曾感到害怕。
但那一刻,我想到的却是——
那徐鹤知呢?
他会死吗?
如果他继续待在我的身边,他是不是也会像我的父母一样,从我的生命中离去?
那天从警局里出来,我买了一张去往其他市的车票。
去往哪里都可以。
没有见面,没有解释,因为我知道徐鹤知一定不会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。
所以,就让我从他的世界里,彻底消失。
……
学神沉默了很久。
我原以为他作为看客,会感叹一句「可惜」,抑或觉得命运捉弄,而我太过薄情寡义。
但他没有。
我抱膝坐在地面发呆的时候,一张毯子从天而降,将我包裹。
有人隔着那张毯子,轻轻拥抱住了我。
指尖渐渐回暖,过了很久,我终于听见学神的声音。
他轻声说:
「是他运气不好。」
「所以,不要难过。」
14
再一次去警局备案已经轻车熟路。
昨晚那一带的小区全都停电,监控没有拍到人,也不排除有人开错门的可能性。
等待回执的时候有人喊住了我。
一个道士模样的人,故弄玄虚拦住我,神神秘秘地说:
「小姑娘,你身上的鬼气,挺重啊。」
一旁的警官翻了个白眼,警告喊:
「王清来,装神弄鬼要骗人也有个限度。今天被抓来警告还没吸取教训吗?再有下次就是拘留了啊。」
王清来唏嘘一声,用手封住嘴巴,顿时安静如鸡。
但他还是变着法子找机会和我说话。
「小姑娘,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怪事出现?」
「比如莫名其妙听见声响?忽然有东西不见了?」
我配合他捧场点头。
他摸了摸胡子,颇为自得说:
「倒也不用担心。虽然撞鬼了,但这鬼也不算凶煞,应该很快就会自己消失了。」
「来来来,看看这黄符,镇宅保平安。」
但我推开他的手,眼睛亮晶晶地反问他:
「那有没有什么办法,能让鬼不那么快消失啊?」
他指着我的鼻子,「你你你」了半天,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半晌,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。
「生死有命,他死后被困在那里,说明他的执念就在那里。」
「人鬼殊途,你还是早点放弃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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