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孟家的十六年,孟薇是局外人,除了她,那一屋子才叫至亲。 她幼时死了娘,后来连她娘的丧期都没过,继室就过门了。 当年他爹五品官一个,娶的继室乃皇后胞妹,乐得早忘了自己还有个闺女。...
“扔进去,半个时辰再捞。”
孟薇本还在胡乱蹬腿,听到这话,却不挣扎了,还伸手尴尬地将嘴捂住。
原是这样帮她……
程风将她往里一扔,缸中溢出一圈冰水,钻心刺骨之寒顷刻袭来,孟薇的脸色唇色霎时惨白,但体内的燥热不适也随之烟消云散。
极寒极热,她总是要受一个。
这样去药效,能快不少。
但其实……请个郎中来扎两针散热,才是见效最快的,只是那并非裴少嵇的行事风格。
孟薇脸上睫上都是被溅起的水珠,剔透晶莹,她抹了一把脸,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说半个时辰,裴少嵇就真真冻了她半个时辰,一分也不少。
熬到程风来捞她时,孟薇已经不人不鬼,险些僵死过去。
随后她一身湿漉漉的被拎到裴少嵇身前。
许是冻的久了,一进这烧着暖炭的屋子,她鼻腔发痒,闭眼重重打了个喷嚏,将唾沫星子洒了他一桌案。
她脑子一时混沌,见失礼如此忙就跪下身去,可才跪又起,拂了衣袖去擦,偏生衣袖没沥干水,将桌案越擦越湿,她只好再悻悻跪下。
裴少嵇始终未发一言,靠在太师椅上观其慌乱之态,直到她安静下来后才开口。
语调淡淡:“是何身份,要揭露太后和孟氏什么罪责?”
孟薇言简意赅,颤声答道:“是孟太傅之女孟薇,亦是后宫孟太妃。
太后和孟家假称我有孕,迫我怀上假皇嗣,阻拦暄亲王继位,以此夺权。”
此番话一出,裴少嵇微怔。
后宫太妃有孕一事,他本就疑心。
先帝多年来唯有一女,到了病榻缠身之际却能留下一子?
如果没有这码事,弟承兄业,如今暄亲王应已经登基,而不是由太后代为掌权,美其名曰帮未出生的小皇帝守孟山。
可此时,眼前女人竟说自己就是孟太妃,还可怜兮兮他相救。
裴少嵇陡然凌厉起来,语调微扬,带着些戒备:“你说你是孟氏?”
“是。”
他轻捻了一下手指,一个眼神过后,程风的剑已经架在了她后脖颈上。
孟家亲近太后,她却要指罪于太后。
裴少嵇深表怀疑。
他缓缓道:“孟家,是太后一党,你娘,是太后胞妹。”
他点到即止,等着孟薇自己辩解。
孟薇脱口而出:“那不是我娘,只是孟家主母。”
她的生母才是原配夫人,不过嫁去一年多就薨了。
程风听了插嘴道:“不管如何,你总归是孟家的人,主子,她定是有诈,属下将她带出去处理干净。”
孟薇一颤,觉得这狗腿子话忒多。
她赶忙喊道:“没有诈,打今儿起,我不做孟家人了!”
“不做孟家人?谁信?这天底下谁能舍了血脉亲情去叛全家?”
程风这话本是质疑孟薇的,怎料一出口,裴少嵇就一记眼刀刺去,程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。
他头上这位主子不就是个大义灭亲的狠角色吗。
孟薇听了程风的话,又反驳道:“那也得孟家人拿我当人才行,我在他们眼中就是谋权的棋子,是配种的牲口,有何叛不得的?”
说起这些她就红了眼,“什么血脉亲情,亲爹尚可不怜惜我的清白,更何况那些继母继妹,又或是那假面的太后姨母?”
在孟家的十六年,孟薇是局外人,除了她,那一屋子才叫至亲。
她幼时死了娘,后来连她娘的丧期都没过,继室就过门了。
当年他爹五品官一个,娶的继室乃皇后胞妹,乐得早忘了自己还有个闺女。
更可笑的是,后来全府上下无一人愿意告诉她,她亲娘是谁,又为何会死,这件事就如同一个禁忌,仿佛提了就会遭劫。
冷冷清清活着,直到她及笄那年,与一个名叫宋珩的举子一见钟情,定下婚约。
有了这婚约当念想,孟薇本以为自己能脱离苦海,得人珍视,有人疼爱,可她等来的却是一道退婚书,而后被强行送入宫去。
程风见她两眼红得像兔子,无辜道:“我又没怎么你,合理怀疑一二罢了,若你照他们的计划做成了,你儿子当皇帝,你将来还是太后呢,有什么不好?”
太后?
如今的太后绝不会允许有两个太后存在,她道:“若我生下孩子,必然当天就‘难产’而亡。”
孟家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活路,只可惜这些也是她才明白过来的。
堂下人说得言真意切,眉眼间的委屈和愠怒由心而生,裴少嵇听到此处,终于开口问道:“那依你之见,当如何?”
孟薇道:“我为人证,相爷带我去在文武百官面前揭露太后罪行,让太后和孟家倒台。”
她说得坚定,一副对此十拿九稳的模样,裴少嵇不由得哂笑了一声,
他食指轻敲了两下桌案,好心帮她分析道:“让太后倒台,靠你孟太妃一张嘴,根本行不通。”
孟薇问道:“为何?我知一切内情。”
“你说他们让你怀假龙嗣,证据呢?”
“想让太后认这么大的罪,除非轻薄你之人也来作证,否则你只能证明自己无孕,太医院会背个误诊的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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