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时候温宝宝的话痨倒是有了些可爱之处,她絮絮叨叨地在抱怨,抱怨禁军,抱怨刺客,也抱怨温执。...
体温在迅速流逝,顾锦不敢闭上眼睛,怕自己再也睁不开。
这种时候温宝宝的话痨倒是有了些可爱之处,她絮絮叨叨地在抱怨,抱怨禁军,抱怨刺客,也抱怨温执。
可她说着说着就闭了嘴,半晌,身边响起一声啜泣,温宝宝的声音含糊又嘶哑:“我想家了。”
顾锦心口一颤,她何尝不想呢?
她怔怔叹了口气,犹豫很久才艰难地抬手拍了拍温宝宝的头:“会出去的,你很快就能和你的家人见面了……”
可她呢?
她就算活着离开这里,等待她的也只有乾元宫冷静空旷的偏殿。
那还是温执的地方,她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。
四年,真的好漫长啊……
她看着眼前的枯荣交替的灌木,忽然很想问一句:“温宝宝,你后悔过进宫吗?”
如果没有进宫,凭温家对她的爱护,她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,不必和旁人分享夫君,不必承受太后的刁难,更不必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。
温宝宝声音仍旧闷闷的,却很坚定:“后悔什么?我喜欢渊哥哥,当然要跟他在一起啊。”
顾锦轻笑一声,还真是直率……
“倒是你,你是不是后悔进宫了?”
顾锦脸上本就清浅的笑容慢慢散了,她后悔了吗?
好像是的,如果早知道进宫后会和温执走到这相看两生厌的地步,她应该不会这么选的。
她会去滇南,哪怕会和顾家人一起,饱受瘴毒头痛的折磨,也好过亲眼看着自己的梦支离破碎。
她真的,很后悔。
温宝宝虽然听不见她的心声,可看她沉默就猜到了两分,她略有些兴奋:“你真后悔了?我就知道你当初进宫没坏好意,是不是还想和渊哥哥破镜重圆呢?现在死心了吧?渊哥哥他心里早就没有你了,他只喜欢我。”
其实温执对顾锦到底还有没有心,她心里是犯嘀咕的,但不妨碍她说这种话给自己充面子。
然而一向和她针锋相对的顾锦竟然没有反驳:“他对你……确实有心……”
她说得真心实意,温执对温宝宝的偏爱,她是用遍体鳞伤一次次验证过的。
“或许,你们才是对的人吧……”
六年前的相遇,看来真的是孽缘。
温宝宝听得呆住了,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顾锦嘴里听见这种话,她不可思议地看过来,嘴角忍不住咧开:“你,你真这么觉得啊?是不是渊哥哥告诉过你啊?”
顾锦没再开口。
但这丝毫不影响温宝宝的好心情,她扭开头偷偷笑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正了脸色:“其实这个我早就知道了,根本不用你说……但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,之前的事我都不和你计较了……”
她想着顾锦刚才的话,又偷偷高兴了一会儿,心里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:“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?还会说这种话来讨人高兴……”
她说着撑着地面悄悄朝顾锦靠近了些,刚要说点什么,掌心就碰到了什么濡湿的东西,她一愣,抬起手来看了一眼,却是一片腥红。
她吓得一抖,声音不自觉尖锐起来:“血?!”
手里的火折子一抖,掉在了地上,却因此让她看见了顾锦小腹上插着的那支短箭,大半箭身都已经没入了顾锦的身体,只剩了短短一截箭尾还露在外头。
而顾锦的手此时正死死捂在上头,试图为自己止血,然而仍旧有血液自她指缝里渗出来。
“别,别吵……”
顾锦的声音又低又弱,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,温宝宝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开了口,她眼底都是不敢置信:“你中箭了?!”
话音落下她紧紧盯着顾锦,盼着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会,可顾锦却迟迟没有开口,她心里一咯噔,瞬间慌了神:“顾锦?顾锦你说话啊,你别吓我啊!”
寂静的顾子里,因为肃杀的血腥气,连虫鸣都听不见,一句话出口,换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温宝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,她抖着手去拍顾锦的脸颊,声音比手还要抖:“你别死啊,你说句话啊!”
她有些崩溃,简直不敢想如果顾锦死在自己身边她该怎么办。
“你和我说句话,我求求你……”
“那边好像有动静,去看看!”
隐约的声音传过来,温宝宝瞬间噎住,明明一肚子话,此时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了。
恐惧虫子一般爬满了全身,一时间动都不敢动,可就算她再安静对方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。
她们不能呆在这里。
她思绪难得清晰,拉扯着顾锦的胳膊,想要带着她离开这里,可她从没照顾过人,动作间扯动了伤口,将顾锦硬生生疼醒了。
顾锦只觉眼前发黑:“你……干什么?”
温宝宝猝然听见她说话,一时间又惊又喜,竟然没出息地哭了出来:“你没死啊,没死你怎么不说话……不对,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他们又追过来了,我们得赶紧跑……该往哪里跑啊?”
跑?
顾锦艰难地坐起来,不知道温宝宝这种时候为什么还会指望她,她现在难道像是还能带她逃离的样子吗?
“你说话啊!他们马上就要找过来了,我可不想死在这里!”
谁会想死呢?她还要去滇南去见她的家人。
可眼下的情形,就算真的能逃也不可能是她们两个人一起,注定是要舍弃一个人的。
她抬眼看向温宝宝,她不会去做那个饵,所以……今天她已经救了对方好几次,而这次无妄之灾也是对方招惹来的,所以换她救自己一次,不过分吧?
她呼吸逐渐急促,剧烈的痛楚让她的思绪有些混沌,可想要糊弄温宝宝,随便一句话就够了。
她正要开口,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忽然浮现在脑海里——
“朕叫你宝宝,可好?”
顾锦心口骤然一痛,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,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,却原来还是会疼。
温执……
她紧紧摁住了腹部的伤口,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遍遍闪过脑海,却全都是他提起温宝宝时的样子,忽而是纵容,忽而是宠溺,忽而又是深情……
许久,顾锦惨然一笑,罢了,罢了,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,何必再去牵连旁人。
就成全你们吧……从此以后,我们就真的再没有瓜葛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抠着树皮慢慢站起来:“温宝宝……”
这一动作,腹部的血流得更凶,疼得她全身都在哆嗦,却仍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——
“躲在……这里,不要动……不管听,听见什么都别出来……”
温宝宝一愣,像是意识到了顾锦要做什么,仰头呆呆地看着她,却是许久没说话,她怕死,她不想死,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,她没办法开口拒绝。
可是她良心不安:“顾锦,你……你有什么事要办,就告诉我,我一定替你做到。”
这是在问她的遗愿吧……倒是真的有一件。
“若能脱险,麻烦你,送一套我的……衣物去滇南,我想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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