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伯给了我一叠钱。有一百的,五十的,还有五块一块的。有些边角起了毛,却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。...
德伯给了我一叠钱。
有一百的,五十的,还有五块一块的。
有些边角起了毛,却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。
乌云让步,柔和月光落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。
他将钱递给我,脸上竟还带着歉意:「我也没有更多,生活费你得自己想办法。」
我的眼眶一下就红了,颤抖着手接过钱。
「您等一下,我现在回去拿纸笔写欠条。」
德伯一把拉住我胳膊:「不用!」
「但你期末考试必须进年级前三百,只有这样你才能考上像样的大学,我才会继续资助你。」
他顿了顿。
「我的钱也不多,只希望能帮助到那些真正值得的孩子。」
德伯甚至不肯进屋喝口水。
他叮嘱我:「别让人知道是我出的学费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笑人无恨人有。
乡下的人心,有时更为直白恶毒。
德伯骑着自行车,披着月色匆匆离去。
暑假我捡蝉蜕,在河里摸螺蛳,抓龙虾,用网兜在涨水的时候网野生的小鱼和虾子。
这些东西都可以换钱。
开学前,我带着一大兜虾干悄悄送给了德伯。
加上妈妈给我一百,我身上一共只有三百块。
哪怕是天天吃馒头,也不可能维持得了一个学期。
好在我眼疾手快,报到的第一天就去找了校长。
说明自己的情况,一再表示自己会好好读书,想在学校找个兼职。
他真的是个好老师,翻了我的成绩册思忖了一下,还是让我每周两次去打扫和整理图书馆,每个月可以给我一百五的饭票。
那时食堂荤菜两块起步,素菜才一块。
一百五的饭票,大大缓解了我的压力。
可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好。
我们这一届有 700 多个学生。
我排在将近六百名。
被分到平行班。
班里有很多都是赞助生。
我的座位被排到最后。
前面的女孩自己带了个高凳子坐,把黑板挡了一大半。
旁边的自费生从不好好学,一上课就递纸条讲小话。
我本来基础就不行,这样的学习环境实在糟糕。
我跟班主任老李反映情况,他却只是轻飘飘地说:「那你去跟她换个凳子嘛,再者好好努力,期中考出好成绩,我就给你换座位。」
从办公室出来时,我听到老李跟其他老师谈笑:「要成绩没成绩,要家境没家境,毛病还挺多。」
那一刻,我真的好想冲进去甩他一耳光。
可事实上。
生活向来如此残酷。
如果你没有钱,那就必须自身有实力。
不然,你的声音会被埋没,你的需求会被无视。
德伯和校长的善良,是珍稀的美德。
老李的势利,才是现实的境遇。
我一定,要倾尽全力改变命运。
我再也不要草草嫁人,最后一尸两命。
课间操时,我把英语单词做成小卡片贴在掌心,一边运动还能记下十来个单词。
午休时,旁边的人在嬉闹,我用棉花塞住耳朵,认真解题。
熄灯后,宿舍楼对面的民宅会亮灯,我就站在走廊窗户边,就着微薄的光,预习第二天的课程内容。
……
这天我在图书馆帮忙整理书籍,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红着脸过来。
问值班的汪老师需不需要兼职。
汪老师指着我:「你来晚了。」
男生看我一眼,失望离开。
汪老师一边往书架里还书一边低声跟我说:「刚才那男孩叫章颉,是你们这一届入校年级第一,听说家里条件也不好……」
章颉……
是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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