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,奔赴千里之外的申城。在等车的半个小时里,李金桂女士让我等会,便一个人离开了。我脊背紧绷着,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,我心里数着数,连日后去哪个车站乞讨都想好了。还没数到三百,李金桂女士就回来了。...
我们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,奔赴千里之外的申城。
在等车的半个小时里,李金桂女士让我等会,便一个人离开了。
我脊背紧绷着,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,我心里数着数,连日后去哪个车站乞讨都想好了。
还没数到三百,李金桂女士就回来了。
她是跑回来的,脸通红,发丝凌乱,还有细汗挂在脑门上,手上提着在蛋糕店里现买的小蛋糕。
我十八岁生日当天在火车上度过很简陋但该有的都不缺,漂亮的小蛋糕被插上了要来的蜡烛,点燃了端到我的面前。
邻座的乘客知道今天是我生日,还派她的小儿子给我送来一把粘牙的玉米糖,祝我生日快乐。
玉米糖是老式的糖果,包装很土,粘牙但确实是甜,玉米的香味很浓,怪好吃的。
这突如其来的好让我无所适从。
我忍不住问李金桂女士:「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?」
她放松靠在椅背上,嗤笑一声:「给块蛋糕算个屁的好啊,我想你给我养老,自然得对你好,这才哪到哪啊,快吃,不喜欢再买。」
说完,她也不看我,把吹灭了蜡烛的蛋糕塞我手里,抓过我的另一只手,小心翼翼地给我抹烫伤膏。
我等她来问我怎么弄的,但是等了许久,她都没有开口。
火车上气味混杂,闷得很,有股汽油的味道,但是蛋糕的香甜盖过一切。
我抿了抿嘴,小心翼翼地插起一小点奶油放进嘴里,甜的,我的,不是剩的。
我被李金桂女士牵着手领回了家。
她领着我挨家挨户认人,告诉他们我是她闺女。
邻居们显然对她的事并不陌生,什么都没问就接受了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闺女,欢欢喜喜地拉着我的手给我吃糖。
我来这不足 24 小时,恶意一点未见,两个口袋倒是装的满满的,全是糖,一天吃一颗都能吃到明年春天。
我今天一天收到的善意比过去十年都多。
我不知道该如何回馈善意,只好板着脸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无措,显得一本正经的,倒把他们逗笑了。
最后还是笑够了的李金桂女士给我解了围。
晚上,我刚被李金桂女士拉着抹了两小时的护肤品,从头到脚全没放过。我顶着一张格外昂贵的脸,看着天花板,生无可恋。
她在我旁边躺下,握着我刚做完手膜的手,跟我说话:「这里的人都很热情,我刚来这里的时候,她们都帮了我很多。」
我看着自己香香滑滑的手,回道:「嗯,就是有点吵。」
她略微直起身:「讨厌吗?」
我想了想,还是诚实道:「不讨厌。」
没有人会讨厌炙热的善意,我也不例外。
她点了点头,又躺下去,跟我道晚安,还抓着我的手腕没松开。
她已经闭上了眼睛,我张了张嘴,想了半天还是没叫她放开我。
拉着手也不是不能睡。
我这个年纪的孩子,基本上都在上学,但我显然不适合回学校,李金桂女士也没提过。
我遇到的每个人都很好,有问题的是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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